吳國光：典型的極權手段產生不了政治民主化

吳國光教授背景介紹：曾任『人民日報』評論員，並曾為趙紫陽政治智囊班子成員，現任教於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

問：吳教授，最近在中國大陸蔓延的非典型肺炎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輿論上都認為，這個危機對新上任的胡錦濤和溫家寶的政治生涯是一次生死考驗。您認為他們兩人是否能夠安然度過這次危機？另外，他們對這個問題上的行事處事的風格對他們今後的政治生涯會有什麼樣影響？

答：我想是否安然度過這個危機現在還不好說，要看他們下一步的表現。他們兩位的基本困境就在於，他們雖然在十六大和十屆人大上分別就任總書記和總理，但是並沒有掌握作為黨的最高領導人和政府的最高領導人的全部權力，他們背後還有軍委主席江澤民掌握最後的重大事務的決定權。胡錦濤和溫家寶，尤其是胡錦濤，他本來地位就不是十分穩固，在某種程度上還可以說是處於一個過渡的階段，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這麼大的社會危機，當然對他們是很大的挑戰。

從現在來看，他們兩位都竭盡全力來應付這個挑戰。迄今為止他們的公開表現都是對戰勝SARS危機具有正面作用的，包括在高層採取一些人事上的處置，包括他們本人採取的親民戰略，都得到了首肯。但是我想，這些並不足以保證第一，他們能夠成功地在政治上穩固自己的地位，第二，也不能保證他們成功穩固地位以後，一定還會沿著目前這樣的親民方向走。我們知道，他們戰勝SARS各方面的努力是得到一般的民眾的好評，也就是說，他們的民意在上升。

但是，在中國這個政治體制下，民意不能決定權力屬於誰。現在胡錦濤的民意居高以後，很明顯就反襯出江澤民的民意不太高。即使胡錦濤不利用這種民意基礎向他挑戰，但是誰也不願意手下的人，選出來的人，居然比他更受歡迎。我想，從他的個人心理來說，也是不願意接受這個情況。所以，無論他們兩人實際上是不是有矛盾，隨著胡錦濤民意的升高，只能會使他們之間的裂痕進一步加深，這就為未來權力上的變數投下陰影。

問：您認為SARS危機對中國今後政治體制的發展會有什麼影響？

答：可以觀察到的一個現象就是，很多人認為，隱瞞是造成SARS擴散的一個非常嚴重的原因，所以我想，這可能會使得民間要求當局進一步實行政治透明，進行一定程度的政治改革的呼聲會越來越高，那麼壓力會越來越大，這也是為什麼海外的媒體最近相當的樂觀，認為SARS危機會導致中國政治體制的進一步變革。但是，現實地來看，老百姓要求政治改革固然會形成一個壓力，但是能不能起作用還在未定之中。一般來說在政治當中，這種願望是不太能夠起作用的。

我覺得，很可能的情況是，在抗擊SARS的過程中，當局不得不再次動用傳統的手段，比如說火線入黨，建立臨時黨支部，要求大家發揚革命的精神啊，採取這樣一些辦法。同時，加強對社區的控制，加強對網路的控制等等，這樣一些手段都不是政治改革的手段，都是傳統的權威主義政治體制的手段。

如果她是使用這樣的手段戰勝了這次SARS危機，她怎麼會在SARS危機之後，改而採取相反的手段進行政治體制改革呢？所以我覺得，SARS能否帶來中國政治體制改革，前景並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