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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觀察:誰來和你「政治對話」?

諾貝爾和平獎,政治對話,公民社會,反對力量,雨傘革命2015年10月14日

本屆諾貝爾和平獎在中國輿論中引發"對話"爭論。時評人長平認為,增強反對方的力量,提升其對話資格,才是真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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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gkong Jahrestag Proteste
香港「雨傘」運動剛剛迎來一周年圖片來源: Reuters/T. Siu

(德國之聲中文網)突尼斯國家對話四方機制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在中國輿論中引發一場爭論。一方認為,此獎鼓勵了和平理性的公民社會建設,正是"茉莉花革命"之前與之後的公民社會力量,讓突尼斯避免了像其他國家那樣陷入戰亂的可能。因此,在公民社會成熟之前,應該避免激烈的政治革命。另一方認為,事實分明是激烈的政治革命解放並成就了公民社會,極權政治的結束才讓多方對話有了可能;反對結束極權政治的革命,奢談根本不存在的公民社會,有替專制"維穩"的效果。

首先應該明確這樣的事實:這些爭論不可能直接出現在中國媒體上,只能以隱晦或者只言片語的形式出現在社群網站。不僅如此,挪威諾貝爾獎委員會的宣示中提到的"茉莉花革命",在中國媒體的新聞報導中根本沒有出現。

還有這樣的事實:在微博上發一條"支持香港民主運動"的訊息,在餐館裡和幾個朋友聚會談論政治,都會有警察找上門來,"喝茶"甚至刑拘。發表兩篇批評文章,可能被判入獄四五年;建一個網站,可能被判無期徒刑。與中國直接相關的兩位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達賴喇嘛和劉曉波,一個在流亡,一個在獄中。

Friedensnobelpreisträger Galerie
中國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仍身陷囹圄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毫無疑問,突尼斯國家對話機制功勳卓著。但是,對話本身並不新鮮。達賴喇嘛多年來的呼求,就是對話機制。劉曉波發起並起草的《零八憲章》,也是一紙對話的邀約。無論達賴喇嘛怎樣宣示和實踐非暴力對話,也無論劉曉波怎樣宣稱"我沒有敵人",當局都不允許有半點容許空間。

多年來,一些體制內的學者、依法維權的人權律師、迴避直接衝突的民間團體,作出了各種委曲求全的努力,甚至站在維護一黨專制"長治久安"的立場上,但當局都毫不含糊地,對任何可能帶來威脅的言行予以堅決打擊。而且討論的空間越來越窄:十年前可以在媒體發表的批評文章,今天變成了罪證;五年前可以當作標語刷在牆上的"建設公民社會",今天只能偷偷摸摸出現在社群網站。

倘若有人組織或參與暴力革命,一定會被當局判處極刑。在這種情況下,談論革命的人,會被貼上"慫恿他人充當炮灰"的標籤,儘管這種事情幾乎沒有發生。正在發生的事實是,那些相信和平理性建設公民社會的人,紛紛身陷囹圄,或者流亡國外。難道我們也要譴責鼓吹非暴力運動的人,認為他們是在慫恿別人充當囚犯或背井離鄉嗎?

香港公民社會 VS 強大的中央政府

無可爭議的是,香港一向被認為公民社會發育較好,中產階級較多,司法相對獨立,社會團體發達,居民素質較高。也正是受益於此,近年來香港發生了多起反對中共控制的社會運動,尤其以"雨傘革命"為甚。

"雨傘革命"自然成就豐厚,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它沒有達到讓北京撤銷"8.31"決議的目的,甚至沒有讓中共有所收斂。官員及喉舌媒體反而更加放肆,常常主動挑釁。強大的公民社會為什麼沒有孵化出讓專制膽戰心驚的反對力量?

Chinesischer Journalist Chang Ping
圖片來源: imago/epd

既然爭論圍繞本屆諾貝爾和平獎展開,那麼不妨聽聽獲獎者的意見。突尼斯全國對話大會機構之一、突尼斯人權聯盟主席阿卜杜薩特拉‧本‧穆薩,在接受香港端傳媒記者採訪時說:"在(香港'雨傘革命')這個形勢中,中央政府過於強大,對話異常困難。"記者闡釋說,目前而言,"突尼斯式"對話,在香港並不存在土壤。勢均力敵的局面沒有出現,不得不坐下來妥協的前提並不存在。

增強反對方的力量,提升其對話資格,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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