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毛粉」的力量有多強大？

（德國之聲中文網）山東省建築大學教授鄧相超在微博上轉發批評毛澤東的言論，遭到毛澤東擁護者（網民稱之為"毛粉"或者"毛左"）的辱罵和網路圍攻。"毛粉"們還聚集在山東建築大學外，拉起標語橫幅示威抗議，並毆打持不同觀點的圍觀人士。

隨即，山東省政府宣佈解聘鄧相超的山東省"人民政府參事"職務。山東建築大學予以行政記過處分，責令停職、退休，理由是"鄧相超多次在其新浪個人微博中貼發錯誤言論，性質惡劣，問題嚴重，影響很壞"。

"毛粉"彈冠相慶，宣稱這是"打擊反共反華反毛者的重大勝利"，並將矛頭指向更多的批評人士，打算"從勝利走向勝利"。眾多知識分子、媒體人及網民則憂心忡忡，擔心"極左"力量捲土重來，再現"文革"災難。

這真的是"毛粉"抗議的勝利嗎？它是"極左"勢力"綁架政府"的結果嗎？

有多少"毛粉"能承擔抗議的風險？

抗議活動在中國受到嚴格限制。根據1989年中共鎮壓"六四"運動之後制定的法律，所有的遊行示威都要報請批准，事實上從未有過一例獲准。不僅如此，民眾以"散步"、"購物"等名義進行的抗議活動，也會遭到鎮壓和清算。甚至在微博上轉發聲援香港"雨傘運動"的照片，也會招致警察上門。前不久成都民眾在霧霾天氣戴口罩或者拍攝戴照片，也被認為有抗議嫌疑而被禁止。

有人認為，"毛粉"們以"捍衛毛主席"為名，像"文革"中的打砸搶那樣，公然毀棄法律，為所欲為。當局不得不畏懼三分，一再讓步，縱容暴力。不少學者甚至為當局擔心：這樣下去顯然失控，引火燒身。

這是高估了"毛左"的力量。且不說當年正宗標榜"捍衛毛主席"的"四人幫"被徹底清算，單說近年來"毛左"並沒有多少機會實踐他們嚮往的"文革"中的"大民主"，而且他們的網站遭到查禁後，其抗議的聲音也並不比"自由派"更響亮。

"毛左"由各種人組成，其中一部分受當局指使或者雇傭，一部分接受"愛國主義"教育以擁護中共為己任，一部分信奉社會主義，對"文革"後鄧小平的"修正主義"和"資本主義"路線強烈不滿。後一部分人時或對當局表達抗議，但是他們中間願意像異議人士或者人權律師那樣冒著坐牢的風險堅守信念的人鳳毛麟角。

無論是毛澤東的真"粉"還是假"粉"，也無論在意識形態上真"左"還是假"左"，這些人贏得的所謂"勝利"，不過是又一次充任了當局的打手而已。

習近平是最大的"毛左"嗎？

那麼這是一場"左"與"右"的意識形態鬥爭嗎？不能說沒有。但是更重要的是，與其說鄧相超批評了毛澤東，不如說他批評了執政黨。如果把批評對象由毛澤東改為習近平，懲罰恐怕會更加嚴厲。

"更要防左"是鄧小平的教導，相當於後毛時代的"毛主席語錄"，很多人期待它也有毛時代的語錄威力。至少，使用它不會有政治風險。這個話語未能展開的討論是：習近平本人是最大的"毛左"嗎？他會重演"文革"嗎？

習近平在毛時代接受教育，也表達了不同於鄧小平的"前後三十年"不能互相否定的觀點，而且他模仿毛的權斗，通過打擊同僚將大權集於一身。很多人認為，他是不折不扣的"毛粉"。然而，真正的"毛粉"所嚮往的"大鳴大放"，他不僅不搞，而且對輿論和街頭政治管控空前嚴厲。除非出自權力鬥爭的需要，他不會因為意識形態觀念再去"打土豪分田地"。

因此，儘管中國知識分子憂心"左禍"符合話語策略，但是真正需要擔心的是權力濫用。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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