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國慶慶典之九：三代畫像

（德國之聲中文網）1999年五十周年慶典，格外得到重視。

跨過今年，就進入世紀之交的千禧年，我們是個喜歡"新"的民族，從1949年以來，"新中國"、"新時期"，又有了一個"新"："新世紀"；總書記江澤民執政整整10年，也該有一個"大慶"。

於是，50周年慶典有了一個詞："世紀大閱兵"，與此對應的也是"世紀慶典"。這是對應"新世紀"的。

於是，那首1997年誕生，1998年、1999年獲得政府"文化部獎"、"五個一工程獎"的《走進新時代》，從十五大一直唱到50周年慶典，唱響的是"新時代"旋律。這是對應江執政10年的。

歌裡唱的，江澤民是"繼往開來的領路人"。這個"往"的概括，就是鄧小平在10年前為江上台而定的調：三代領導集體。

那一年5月31日，鄧小平說：我們黨的歷史上，真正形成成熟的領導，是從毛劉周朱這一代開始。第二代是我們這一代，現在換第三代。正式提出了三代領導集體的概念。

1989年6月16日，鄧小平說：我們中國共產黨現在要建立起第三代的領導集體。任何一個領導集體都要有一個核心，沒有核心的領導是靠不住的。第一代領導集體的核心是毛主席。第二代實際上我是核心。第三代的領導集體也必須有一個核心，就是現在大家同意的江澤民同志。新的常委會從開始工作的第一天起，就要注意樹立和維護這個集體和這個集體中的核心。明確確立"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

為了"注意樹立和維護這個集體和這個集體中的核心"，鄧小平主動淡化自己的作用。他說：不希望在新的政治局、新的常委會產生以後再宣佈我起一個什麼樣的作用。一個國家的命運建立在一兩個人的聲望上面，是很不健康的，是很危險的。

1989年9月4日，鄧小平致信中共中央政治局，請求辭去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職務。11月7日，中共十三屆五中全會上，江澤民接任中央軍委主席。

這樣，江澤民的"核心"權力具備，具有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和軍委主席等黨政軍三項最高職務，擁有了毛澤東、華國鋒曾經有過的權力。

那一年，領導人的更迭是非常態的。江澤民並無中央工作經驗，就資歷而言，也無法與在中央的那些領導人相比。在開局的幾年，這個"核心"有些名不副實。

那幾年，"姓資姓社"鬧騰得不行，江"核心"也無力掌控。1992年鄧小平南方"畫了個圈"，改革的春風再度吹起。江澤民在稍稍猶豫後就密切配合。鄧小平只說"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濟"，江澤民十四大報告進而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個總目標。鄧小平稱讚江澤民"這件事做得很有份量"。更有份量的一件事是，十四大報告確立了"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

江澤民砥礪前行8年，到1997年十五大，"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直接稱之為"鄧小平理論"，寫入黨章，"第三代領導集體"站穩了腳跟。三個"世紀偉人（孫中山、毛澤東、鄧小平）"和"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領導集體"在媒體上定調。體現在50周年慶典上，就是有了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的"畫像"。

慶典是政治儀式，政治象徵。領袖肖像（塑像、浮雕）是最具有象徵性的政治符號，具有非同一般的社會政治功能。自1949年慶典以來，以領袖肖像為主體、以紀念活動為載體的肖像政治已漸成傳統。但35周年慶典，除了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的塑像，鄧小平等人的畫像（塑像）闕如。

到了50周年慶典，出現這三幅畫像，想必高層經過了慎重的考慮。

三幅"畫像"，體現在三個方陣。《人民日報》寫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的祖國！一個古老民族獲得新生的日子，一個億萬人民翻身解放的日子！……"

"站在'雪山草地'彩車上的原中央警衛團戰士郭漢田，開國大典時曾在金水橋邊值勤，回憶起50年前的一幕無法按捺自己的心潮。'毛主席的聲音剛落，整個天安門廣場沸騰了，歡呼聲、口號聲震耳欲聾，人們跳啊，喊啊，敲鑼打鼓，什麼樣的動作都有；哭啊，笑啊，什麼樣的表情都有……'這位歷經沙場的紅軍戰士，將當時的情景深深珍藏在心中，不僅為自己，也為了他失去的戰友，'可惜，他們沒能看到這天……'

祖國和人民永遠不會忘記這些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的英烈。正是為了紀念他們，新中國的國旗選擇了鮮紅的顏色，像烈士的血，像燃燒的火。那血與火一般的旗幟永不褪色。"

這是對第一個方陣的解說。毛澤東畫像在卻未被強調，只是通過警衛團戰士的表述提到了他的存在。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的祖國！一個金秋送爽的日子，一個收獲豐碩的日子！"

"一曲《春天的故事》悠揚深情，"改革開放"四個大字在寬闊的廣場上格外醒目。身穿綠色衣裙、頭戴粉色花冠的女青年步履輕盈，身姿舒展---群眾遊行的第二幕，帶人們走進春意盎然、鮮花盛開的勝景，在一片美麗的春色中，巨幅畫像上的鄧小平同志正在向人們微笑。

正是從那時起，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中華民族煥發出蓬勃的生機和活力。鄧小平，我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總設計師，引導中國人民開始了新時期的征程。"

這是第二個方陣的解說，強調鄧小平"巨幅畫像"。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的祖國！一個充滿希望的日子，一個開創更加輝煌的日子！"

"4500名身穿各民族節日盛裝的群眾湧向廣場，桃紅色紗巾在他們手裡上下飛揚，豔麗的色彩映紅了一張張笑臉。江澤民同志在中共十五大上作報告的大幅彩像和十五大報告的模型，和著《走向新時代》的樂曲，緩緩駛來。

剛剛走完半個世紀的新中國，恰逢千年一輪的歷史坐標，是機遇，也是挑戰。上一個世紀之交，中國人民背負的是喪權辱國的沉痛；而這一個千禧年的到來，我們將獻上"政治穩定、經濟發展、文化繁榮、社會進步、民族團結"的盛世。聽，千萬人在行進中高聲呼喊：'高舉旗幟，繼往開來，同心同德，再創輝煌。'這是共和國的信念，也是全國人民的願望。"

這是第三個方陣的解說，江澤民是"大幅彩像"並配有十五大報告模型。

《人民日報》定調的解說詞，"新中國"強調群體，淡化畫像；"新時期"強化"總設計師"，是"巨幅畫像"；"新時代"強調"高舉旗幟"，是"大幅彩像"。

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意境，饒有韻味，且意味深長。

 

徐慶全為中國當代史學者，前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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