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鞋換革履，綠黨到底還多綠？

無論是最近的歐洲議會選舉還是州或地方選舉，德國執政的社民黨和在野的聯盟黨都不同程度地失去選票，社民黨可以甚至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奇怪的是，作為聯合政府中扶植紅花的綠葉，綠黨卻芝麻開花節節高，選民似乎沒有看到施羅德在削減社會福利時，還有綠黨也在背後助一臂之力。

綠黨的根萌生於上世紀的六八年學運，七、八十年是抗議核能和冷戰軍備競賽的街頭政治生力軍，1983年首次以5.6％的得票率進入聯邦議會。登堂入室後的綠黨開始時還保持著社會運動和叛逆的「野路子」風格，它的議員穿著套頭衫與西裝革履的社民黨、聯盟黨和自民黨在議會中平起平坐。1985年，綠黨的統軍人物菲舍爾在黑森州宣誓就任環境部長時穿的是一雙球鞋。但是此後的歲月裡，綠黨徘徊不前，一直不能擺脫邊緣小黨的地位。1998年，綠黨時來運轉，靠6.7%的得票率搭乘上社民黨的勝利戰車，首次作為執政夥伴進入聯邦政府。此後，綠黨的風格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不僅是外長菲舍爾被包裝在考究的深色西裝裡感覺也非常舒服，整個綠黨也都春風得意，日子越過越好。

2002年，施羅德領導的社民黨驚險贏得大選，而綠黨以高達8.6％的得票率挽救了紅綠聯合執政的機會。施羅德在他的第二屆任期開始後放手實施社會福利制度上的改革，工薪階層和弱勢群體的利益普遍受到衝擊，社民黨的民意支持率大幅下降，而綠黨卻出人意外地一枝獨秀：2003年5月份的不來梅州議會大選綠黨得票率高達12.8％；2003年9月巴伐利亞州大選，綠黨在這個保守勢力的大本營得票率達7.8％；2004年歐洲議會大選，綠黨創造了與上屆選舉相比得票率翻番的輝煌戰績，有300萬選民把票投給了綠黨，而5年前這一數字僅為170萬。德國的民意調查所定期推出民意調查表，社民黨的支持率自由落體般一路慘跌，而綠黨則穩居10％以上。

目前的就業市場改革在德國引起激烈爭議，在德東地區更是怨聲載道。同樣是推動這一改革的執政黨，為什麼社民黨大量失去選民的信任，而與社民黨坐在同一條船上的綠黨卻人緣越來越好？今年9月，德國之聲記者在柏林普蘭茨勞厄－貝爾格區對街頭行人進行了採訪。這個區可以說是「綠色區」，綠黨在這裡贏得30％的支持率不是什麼稀罕事。一位男子說：「這是因為當前的就業市場改革刺痛的是社民黨主力選民，而不是綠黨選民。」另一位男子說：「我猜測綠黨是非常聰明地使自己沒有捲入改革的爭吵。」還有一位被採訪者說：「我相信，綠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團結一致。而且，綠黨在內閣中佔據的是外交、環境和消費者保護三個部長位置，這三個部當然比推動醫療體系改革的健康部更得人心。另外，社民黨還給人以內部不太團結的印象。」

這些說法有道理嗎？先看看綠黨的選民階層。最近的一份調查表明，綠黨的選民平均收入甚至高過自民黨選民，這意味著社會福利的削減對他們不發生什麼影響。針對這一說法，綠黨的左翼領袖人物、聯邦議員漢斯－克里斯蒂安.施特羅貝勒不以為然。他說：「在社會領域，綠黨人士不管與自己或家人的利益是否相關，都是以極高的熱情參與。不錯，綠黨的支持者往往是政治參與熱情很高，受過高等教育，而受過高等教育一般也意味著收入更高。但是我也認識很多失業者和領取社會救濟的人，他們收入不高，但也站在綠黨一邊。例如在我參選的柏林克勞伊茨貝格選區，53％的選民投票給綠黨，而克勞伊茨貝格怎麼會有53％的人是高收入階層呢？！(註：克勞伊茨貝格是柏林著名的社會下層聚集街區)」

對於綠黨是靠當「縮頭烏龜」才沒有得罪選民的說法，綠黨主席布提科佛爾說：「舉例來說吧，在去年的巴伐利亞州大選中，我們綠黨並沒有迴避敏感問題，而是直言不諱地堅持要改革，就像我們在聯邦議會選舉時那樣。還有，是我們綠黨率先提出引入全民保險制度的，現在很多人都認為這是社會醫療體系改革的希望所在。我們在很多問題上都表達出和社民黨一致的立場。我們的民意支持不錯，我想部分原因是我們對這些題目處理得更好。不管怎樣，我們綠黨取得成功，這只會對執政聯盟有利。」

那麼，是不是綠黨的三個部長都是不得罪選民的部長呢？目前的施羅德內閣中，有三位部長是綠黨的人，即外長、環境部長和消費者保護部長。外長費舍爾在國際上出風頭，富有個人魅力，近幾年來在德國國內也是民意調查中一直排名領先的政治家；環保部長最熱衷的是推廣風能，消費者保護部長則為改善兒童的飲食結構而奔走。基民盟的聯邦議員努克對綠黨算是有發言權了，他1996年從綠黨投奔到基民盟。他說：「的確，綠黨的統軍人物費舍爾是外交部長，在媒體上總是得到正面的表現，因此給人的感覺是綠黨與當前的改革關係不大。很多人根本感覺不到綠黨其實有三位部長在施羅德政府裡。」

德國一家著名民意調查所的負責人希爾默認為，這三條理由都有道理，但是還不能說這就是綠黨成功的全部秘密。希爾默說：「綠黨贏得的選民中有兩股勢力，其一是大家早就知道的，是那些年輕的選民，綠黨是年輕選民中最受歡迎的政黨；其二是從社民黨陣營分裂出來的選民，這些人是標準的紅綠選民，他們不願意徹底背叛社民黨，就選擇了與社民黨最近的綠黨。這些人對政治的期望與傳統的綠黨選民差不多，因此轉而支持綠黨合情合理。」

希爾姆指出，在今年6月的歐洲議會大選中，綠黨在原西德地區的20個大城市中得票率高出20％，這說明綠黨對大城市的年輕人最有吸引力。這些大城市年輕的普遍特點是重視教育，機動靈活，希望有一個對兒童友好的社會，他們對日益脆弱的家庭結構深有體會，而這些恰恰是綠黨強調的話題。希爾姆說：「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社會對如何選擇生活方式越來越自由化，很多剛剛成長起來的青年人選擇的生活方式已經與傳統的基督教家庭觀念大不相同。這也是2002年聯盟黨總理候選人施托伊貝爾難以爭奪的堡壘，因為他是與傳統的家庭觀念聯繫在一起的。」

德東地區的大城市中，綠黨在州選舉中也成績不俗，但是他們基礎是在西德的大城市，他們在這些大城市中還有向上攀升的餘地。最近結束的北威州地方選舉證明了這一點，綠黨在大城市中得票成績很好。希爾姆說，不少綠黨的高層領導人物本人就來自這一類多元、寬容和社會階層混雜的大城市背景。例如綠黨的消費者保護與農業部女部長屈納斯特是法學系畢業，在柏林從事過多年城市政治。她在解釋綠黨的成功時說：「我們只是及時注意到了已經出現的社會問題。我們提出的教育體制的改革以及現行的第四階段哈茨就業市場改革適應了人們就業方式的改變。現在，每個人都要學習適應就業工作地點不斷改變的新特點。這一特點也可能是優點，我們努力使得體制去適應現實，因為人們職業生活的方式改變了。我們提倡引進一個基本的全民保險，而不希望看到舊的體制一旦不堪重負而崩潰，大家都一無所有。」

希爾姆認為，綠黨也有潛在的危險，那就是可能他們會被看成是「光說不練」和「站著說話不腰疼」而很快失去選民。但是，希爾姆估計，長期來看，不管是執政還是在野，綠黨的選民支持率應該在10％左右徘徊。

綠黨在執政權力分配中得到的領域就說明了一切，因為它關係到一個政黨的長期發展前景。綠黨的傳統強項是環保，在這一領域，，沒有哪個政黨能與綠黨匹敵。但是，綠黨正在其它領域不斷撈分，例如社會公平，教育和就業等問題上。只靠一條綱領打天下的時代過去了，穿球鞋穿套頭衫登上議會講壇的時代也過去了，綠黨的黨代會也不再等於是大家湊在一起抗議和起鬨了。今天，典型的綠黨政治家都是西裝領帶，他們有房子有車子，能順應潮流，領導新潮。綠黨的這些變化似乎很能討選民的喜歡。

(海因茨－迪隆/瀟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