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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的少數民族:索布人的生存狀態

轉載或引用務請標明「德國之聲」<br>本站網址:www.dw-world.de/chinese2003年5月17日

在德國有一個世代居住此地的斯拉夫少數民族。他們存在的一個最明顯的標誌就是在薩克森和布蘭登堡東部到處可見的雙語地名牌。這裡生活有大約6萬名擁有並維護自己的語言和文化的索布人。可是,數十年來,這些索布人不得不為他們的語言和文化的代代相傳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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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民族服裝的索布族少女圖片來源: AP

早上八點時分,烏特弗萊倫德把她的兒子馬克西米利安送到了馬爾施威茨的講索布語的維泰幼兒園。一個告別的吻,然後一聲再見,母親對這位6歲的小小少年來說便成了看不見的空氣了。現在,馬克西米利安眼裡只有幼兒園的小朋友,還有幼兒園的阿姨。阿姨跟他和另外十個小朋友都只講索布語。但母親烏特弗萊倫德對索布語卻是一竅不通,因為在家裡大家講的全是德語。

烏特弗萊倫德說:「我跟索布族以及他們的文化毫無關聯。我知道有這個文化,對索布人的歷史我也略有所知,當然我也知道他們的定居地,而且也去觀看過民歌表演等文化活動,但除此之外我就跟索布族沒有什麼往來。」

馬爾施威茨位於鮑岑縣的東南方向,離鮑岑只有20分鐘的汽車路程。在這個小鎮裡,許多人都像烏特弗萊倫德一樣跟索布文化沒有什麼關係。除了一些老年人以外,當地居民中就幾乎沒有一個人是講索布語的。但在六七十年前,這裡的情形可是大不相同。當時,這個鎮上幾乎就聽不到有人講德語。後來因為戰爭和德語族人的遷入,居民結構發生變化,這個少數民族的語言和文化於是逐漸枯萎凋零。現在,馬爾施威茨成了索布人居住區的邊緣地帶。

在德國的最東端估計共生活有6萬索布人,他們全都分佈在施普雷河流域。這個斯拉夫民族是受到德國承認的一個少數民族。儘管國家每年給予1千6百萬歐元的援助,而且這裡的文化生活也很豐富,因為這裡有一個專門為索布人而設的基金會,有各種協會,另外還有一家出版社和一份報紙,但該地區的索布族人口還是在逐年下降。烏特弗萊倫德在談到其中原因時說:

「以前的索布家庭非常重視自己的語言和文化。他們從幼兒園開始就有一套已成習俗的維持文化的做法。但現在一切都變得複雜起來了。年青人大都在16歲左右離開家鄉,所以這個文化循環裡就缺了一個鏈環。因此,如果一些非索布人也能講索布語的話,這將是一個良好的彌補方式。」

多莫維娜是索布人總協會的名稱。為了不讓索布文化枯萎和消失,該協會注重在兒童教育中便開始傳播索布文化。兩年前,在一些有志於促進索布文化的德國父母的幫助下,馬爾施威茨開設了一所只講索布語的維泰幼兒園。當時只有7個小孩來報名,但現在這裡已經有了32個兒童。幼兒園共有三個房間,孩子們通常都是在遊玩中不經意地就接觸和學習了索布語。幼兒園的阿姨雅德緯嘉韋舍介紹說,這裡沒有死記單詞或苦學語法那一套。她說:

「這個項目的關鍵是我們從早到晚只說索布語。這也就是說,只要第一個小孩來了,阿姨們就都只講索布語。結果許多人就說,小孩子一個字也聽不懂啊。但我們說話時都帶有許多表情和手勢,比如孩子們每天都會聽到一些固定的日常用語,有些跟孩子們講的話也會經常出現,孩子聽熟了,一星期後,他們就知道麵包袋應該掛到鉤子上去。慢慢地他們又會理解一些別的詞。這樣一步又一步,他們學會的詞語就越來越多了。」

秋季到來的時候,馬克西米利安將離開幼兒園,進入一所有維泰班的小學。這個班級將根據維泰幼兒園出來的兒童的語言程度進一步深化索布語教育。不過,這個項目對索布人來說還是一個未來設想,因為這個學校的學生到目前為止總是分成兩個班,即A班和B班。這就是說,第一語言是索布語的學生集中在A班,而以德語為母語的學生則分配在B班。學校協會的魯德米拉布達介紹說:

「我們在近三年內創立了一個新的教育方案。我們的設想是不再把講索布母語的索布班和想學習索布語的學生分開,因為我們認為,在幼兒園的時候,這個融合的過程已經開始了。孩子們在幼兒園學索布語學得很好,他們到學校後,完全可以跟上兩本初級插圖課本要求的進度,學完插圖課本後,他們講索布語的能力已經可以達到他們講母語的水準了。這樣逐步發展,這些班級在逐年加強雙語能力後再進入中學,到那時候,學校就根本沒有必要把講索布母語的和講德語母語的學生分開教學了。」

薩克森目前有3千5百名學生是在這樣的雙語學校裡就學。但由於學生人數不多,如果沒有學校法中的特別條款給他們撐腰的話,這些教育機構大都只好關門大吉。一方面,法律的明文規定確保了這些學校的存在,但另一方面,這些法律條文到底應該如何闡釋,也就是說,索布人的特殊身份究竟可以特殊到什麼程度,這又要視情況而定。所以,跟薩克森州教育部的合作並不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魯德米拉布達說道:

「一有問題我們總是很坦誠地跟教育部交談,通常我們都是通過外交途徑達成妥協,另外,根據具體情況的不同,我們還與教育部磋商達成了許多單一的決定。這種做法完全符合我們從一開始就設定的總路線。我們的方針是從小事情上著手。對學校法我們很滿意,不過,有些規章還是應該加以修改。有的時候,有些官方機構很固執,它們就是不肯朝我們邁出一步,對此我們當然是牢騷滿腹。對於目前的狀況我們還談不上是滿意 - 但如果有人告訴我們,克羅斯特威茨鎮現在還給你們了,那我們肯定會心滿意足。」

既然這裡講的是索布人,那就不可能不提到克羅斯特威茨和當地的學校。這個小鎮擁有1134個居民。兩年前,薩克森州教育部決定要在遠期內關閉該鎮的學校。這個決定引起了鎮上居民的不滿,學生和老師紛紛罷課對教育部的決定表示抗議,但最後還是教育部佔了上風。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但一提起它,有些人還是難以平靜下來。因為克羅斯特威茨以及該鎮的學校位於所謂的索布人集中區。該鎮不遠處就是高速公路。這個居民點位於鮑岑西部,乘坐小汽車到鮑岑只需要20分鐘。這個地方幾乎沒有人說德語。日常生活中能聽到的都是索布語,能接觸到的也都是索布文化。而教堂和學校則把當地的人們緊緊聯繫在一起。所以,當上面的決定傳達下來說中學不再接收小學五年級畢業生時,克羅斯特威茨人精神深受打擊。根據官方的長遠計劃,在勞齊茨山區的6所索布中學中,克羅斯特威茨的這一所以後要關閉掉,原因是學生太少。因為東西德統一後,出生率大大下降,現在的出生率比1989年降低了60%。而克羅斯特威茨所在的卡門茨縣情況也是如此。索布人的出生率當然也就跟著以同樣的幅度下降。因為索布人也經歷了同樣 的社會變遷,他們的失業率高達19%,這就使許多索布人離鄉背井到別的城市去尋找就業機會。當時反對關閉學校的罷課活動持續了將近四個星期,學生和老師都希望能以此來強迫教育部改變決定,但最後還是沒有成功。時至今日,當地許多家庭對於官方關閉學校的長遠計劃依然耿耿於懷。加布裡樂布蕾瞻說道:

「我們還沒有完全放棄我們的希望。對孩子們來說,重要的不光是在家裡講母語,而是在家庭之外還有語言交流的機會。在學校裡,孩子們通過索布語相互交流,這是他們確認自己在社會中的身份並相互認同的基礎。孩子們在學校裡每天要呆上半天,一旦象學校這樣一個機構消失了,這就等於是讓孩子們朝疾病和死亡的方向邁出一小步。」

加布裡樂布蕾瞻也參加了罷課活動。但她的一對孿生子女最後都還是只好轉學。他們一個叫雅庫布,另一個叫雅德緯嘉。兩人現在在拉爾比茨的一所索布語中學就學。這個學校離他們的住地有十公里遠。雖然每天上學路途遙遠,而且要穿過幾個鄉村,但他們的母親認為走這麼多路去上學還是值得,因為這樣孩子們就會記住自己的索布族來源,而且他們不必為使用自己的語言而害臊。因為有的時候旁人會斜著眼睛看他們,好像他們是一些很奇怪的人。比如,在鮑岑購物的時候,他們就遇到過這種情景。加布裡樂說道:

「我覺得我們周圍的德國人真可憐。很多人對索布語簡直是一無所知。在鮑岑,人們要是聽見你在講索布語,他們就以為你是波蘭人或者是捷克人。這種現象實在是令人有點痛心。」

所以,加布裡樂覺得索布語電台和電視節目是一件好事。中德意志無線電台每天早上播送三小時的索布語綜合節目,而電視裡則每周有一次青少年節目,另外每個月還有一小時索布語電視節目。

加布裡樂說:「我們的孩子看見這個節目後就說,現在連電視裡也用索布語了。我覺得他們的這種感覺非常好。因為他們不再覺得自己是孤獨的,而且他們在外面講索布語時的心理障礙也會有所下降。因為有時候如果孩子們來到一個德國人的圈子裡,他們就會受到他人的冷眼。我們的孩子就必須有勇氣向他們顯示,索布語跟其它語言一樣優秀,他們不必因為自己的母語而躲躲閃閃,遮遮掩掩。」

雅德緯嘉和雅庫布這兩個孿生兄妹不久就又要轉學了。這一回是轉到索布語高級文科中學去就讀。這樣的高級文科中學在勞齊茨山區只有一所,即設在鮑岑的索布語高級文科中學。

這所學校實行的是雙語教學。學校裡共有520名學生。他們分成德語班和索布語班。比如有些專業課象生物、歷史和音樂課等是用索布語來教學的,如果是德語專業課,那麼在這個課上還會另外提供索布語與德語的詞匯對照表。除此之外,學生們還相互幫助對方學習另一種語言。該中學女校長特蕾莎舍恩介紹說:

「相互適應需要一定的時間。因為講索布語的都會講兩種語言,而講德語的大都只會一種語言。所以,如果學生們開始交談的話,講索布語的就開始講德語。只有當我們有意地在某個項目中要求大家用索布語來進行表達的時候,學生們才會在用索布語相互溝通的基礎上來完成這個項目。」

女校長認為高級文科中學同時還是一個發展索布文化的好場所。每天下午,學校裡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中學生是在合唱團、戲劇小組、舞蹈小組或不同的樂隊裡練習他們的節目。有些職業生涯就是從這裡開始起步的。特蕾莎施特伯勒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這位18歲的姑娘曾是高級文科中學戲劇小組的成員,她以前表演過一個夢幻者。現在,她正在鮑岑的德語-索布語劇院的試演廳裡為戲劇學院的入學考試做準備。就連這個劇院在德國也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其它劇場都沒有所謂的見習生試演廳。這個試演廳是專門供文藝界新人準備大學考試用的,而且他們還能在這裡得到專家的指點和支持。特蕾莎施特伯勒現在準備的表演節目裡的台詞全部是用德語寫的,因為以後上大學學表演用的也將全是德語。除了准備考試外,她便在這家劇院裡工作。她的任務是把索布語戲劇同聲翻譯成德語。這也是德國劇院裡絕無僅有的現象。對特蕾莎施特伯勒來說,這個翻譯工作給她提供了在上班時唯一可以使用索布語的一個機會。她說:「想說索布語成了一件很麻煩的事。以前在學校裡的時候,我們大家經常講索布語,但現在在工作場所就不可能了。這裡有些同事只會講德語,大家在一起的時候要是只講索布語,我覺得這有點不公平。」

不久以後,特蕾莎施特伯勒將開始她的大學生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她在德國哪個城市上大學,那裡精通索布語的人都將少得可憐。至於她以後是否會回到鮑岑,這還是個未知數。
索布人集中區的中學畢業生的走向跟特蕾莎施特伯勒的情況差不多。他們要麼去學一門手藝,要麼去上大學。通常他們都是選擇到西德去,如果不到西德去,那也至少要離開索布人生活區。對這些中學畢業生來說,他們面臨一個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如何保持聯繫,如何發揚光大本族的語言和文化。不過,馬克耶色勒認為,這可算不上是什麼難事。他建立了一個名叫 Pawk 的青年聯絡網。這個名字的意思是蜘蛛。他說:

「在大學生很多的地方會或多或少地出現一些索布人小組。還有在索布語寄宿學校裡,索布人也總是住在一起。如果不是在寄宿學校裡,那他們就會舉行聚會。當然有些活動是需要組織才會有進展的,但一般情況下,主要的還是大家要常常聚在一起,喝喝啤酒聊聊天,交流一下學習生活中的困難,相互出出主意,幫助對方解決困難。」

馬克耶色勒跟許多青年協會有聯繫,他還組織一些文化活動以及訪問歐洲其它少數民族的旅遊活動等等。通過旅遊訪問,馬克耶色勒注意到,在其它少數民族那裡,維護自身的文化乃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而索布人的民族文化觀念則相對比較淡薄。他說:

「只要組到了一個小團體,這個小團體就出發去訪問別的少數民族。所有隨我們上路的青年在同另一個少數民族的成員談過話後,他們的自我意識都會得到加強,他們最後會變得很有自信心,因為對方也許遇到了同樣的困難,而相互交流使他們獲得了更為廣闊的視野。當然,對方也會向他們提問,這樣大家就開始探討本民族的歷史,比如為什麼這裡樹著一個墓碑,還有這個居民點是什麼時候建立的等等。」

這位27歲的年青人還希望德國青年能理解索布文化並對該文化發生興趣。為此他不光組織了音樂會,而且還組織了讓索布青年樂隊和德國人青年樂隊共同參加的音樂競賽會。他希望,通過自己一點一滴的努力,有一句人們經常引用的名言有一天能成為現實。他說:「我們這裡流行一句諺語。這句諺語是這麼說的:離勞齊茨越遠,別人就越承認你是索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