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排華到融入: 巴拿馬華人社區40年巨變

(德國之聲中文網)1854年參與巴拿馬鐵路建設以及半世紀後開鑿運河的2萬名華工，超過6000人付出了生命。1903年脫離哥倫比亞的獨立戰爭中華人成為首位犧牲的烈士，華人的貢獻與現今巴拿馬的繁榮息息相關。

巴拿馬運河1914年通航，看準商機的華人勤奮工作累積財富，卻成為1941年大幅修憲中「純巴拿馬人」法案的犧牲品。新增法案取消獨立後非裔、華人等少數族裔父母與子女的巴拿馬國籍，並授權總統以全民福祉為考量，緊急無償沒收任何小商店。當時華人掌握的全國80%小型商店、洗衣鋪和餐館悉數被沒收，華人被迫改名換姓或轉往其他國家。

中國開放 新移民湧至

鄧小平實行改革開放後中國出現移民潮。1983年諾列加(Antonio Noriega)上校接掌軍政權，及時向中國公民打開大門。

1989年12月美軍入侵巴拿馬，軍政權崩解，新移民局長鄭道華(Jose Chen Barria)當時通報，1985年起共有20537位中國公民入境，半數未離境。以每人5千美元簽證與居留費用估計，移民付出1.03億美元。

新移民搭著飛機前來，與過去飄洋過海不知能否平安抵達的先輩截然不同。新移民在親友接應下開始新生活，部分人更集資創業快速致富，40年以來依親移民從未停歇。

當時的這一波新移民背景動機與老一代人不同，經濟無疑是最大誘因，但也有人坦言為不受一胎化限制而移民。他們大多在雜貨店、洗衣鋪和餐館打工償債或累積資金，隨後自行開業，目前全國有萬餘間雜貨店。第二代接力轉向販售中國制電子產品、建材、成衣和雜貨，已佔有市場較大份額。

有待跳脫平行生活圈

巴拿馬華人移民在經濟基礎穩固後，第二代也進入金融、醫療、教育、法律等領域，參選地方民意代表爭取話語權的人數也日益增多。但與早已完全巴拿馬化的舊移民後裔相較，還有較遠的差距。

「巴拿馬花縣花都同鄉會」會長江雄銅1987年抵巴，現年47歲。他說因為自己用西班牙語接受教育，使他敢於走出傳統的家庭經營模式，會館也推動大小華商超市加入政府發放新冠緊急救濟金的網路。這使得華社會員最多的會館進一步與政府對接，不再被視為難以瞭解的封閉團體。

西巴拿馬省省會佐列拉(La Chorrera)「赤溪同鄉會」主席張俊華1986年來到巴拿馬，他不諱言是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而來。會館注重慈善回饋，尤其是急難的新冠疫情濟助。

2010年至2011年間，佐列拉5名華裔、華人大學生被綁架後撕票。主嫌由重刑犯監獄越獄後由國外引渡返國受審，華社的憂患意識也逐步加深。

張俊華以受害者發言人身份數度率當地華社走上街頭，要求政府改善治安並還給受害者公道；全國華商破例停業數小時表達聲援，張俊華和不再忍氣吞聲的華社也成為舉國關注的焦點。

2020年11月，首位受害者被撕票活埋10年後，刑庭將主嫌50年總刑期減為30年，而高等法院宣判仍遙遙無期。張俊華說，慘案在缺乏政府協助下如此結案，令人深感悲痛和不齒。受害者親屬受盡長期身心折磨，有人結束生意離開傷心地，甚至有家長因無法走出極端悲痛而辭世。

由羞辱到平起平坐

距首都420公里的大衛市(David)「奇利基(Chiriqui)華僑聯誼會」執行秘書廖偉健，1994年由深圳到巴拿馬後在中餐館擔任廚師，後到該省創業，並積極推動新聯誼會的成立。

新冠疫情擴大時，聯誼會捐出大量的個人防護用品與食品袋協助政府應急，拉近民間距離。他說上周剛結束的新冠隔離期間，醫護人員都以先生稱呼。此前略帶貶義的「小中國人」稱呼被廣泛使用，但如今更多人用的是「鄉親」(Paisano)，令他感觸極深。

在不同環境創業的江雄銅和張俊華也都表示曾親歷言詞霸凌，這或許與華人修建鐵路時的苦力形象有關，排華史也影響華人在巴拿馬的社會定位。

排華政黨道歉

2014年8月7日，1941年經由修憲排華的「巴拿馬人黨」（Partido Panamenista）籍首都市長何塞‧布蘭頓(Jose Blandon)代表該黨向華社公開道歉，國會隨後也將每年3月30日訂為」華人日」。

2017年6月巴拿馬與中國建交，《廣州日報》刊出「一人住四層半，老兩口替家人看護五棟小洋樓」報導，另有報導提及花都儒林村在巴拿馬的村民比在村裡的還多，這是花都每家都有人在巴拿馬的寫照。

由官方數據，可以見證僑鄉近年來享受的僑匯回饋。2017年首季，使用美元的巴拿馬匯回中國的金額為2800萬美元，2018激增至6470萬美元，2019景氣蕭條時也有2050萬美元。

但華人與拉丁美洲國家移民長期匯款回國也在當地引發批評，認為這些外來移民把巴拿馬當成打工淘金的暫居地，民意代表甚至建議徵收附加稅管控。

2004年創辦中文《拉美僑聲日報》的社長朱挺彰原籍花縣，70年代由香港到巴拿馬依親。他說巴拿馬接納新移民40年來，給僑社帶來新的面貌。不過許多人邊看店邊看著家鄉的影片，對第二故鄉卻異常陌生，過著與當地人各不相干的平行生活，這也是他藉報紙介紹歷史沿革、提高認知的主因。

朱挺彰強調，某些報導放大移民回饋原籍國的經濟效益，但卻將每日工作14小時、全年僅休數日的苦楚極小化。治安較差地區的華人商家搶劫多發，遇害案件也較少提及。學好語言並尊重本地文化、飲食和習俗，積極回饋社會排除隔閡，才是結束平行生活融入新家園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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